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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写文章】画余琐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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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06-06 11:13:56

        当代艺术的死胡同

          当那些作家开始使用白话文写作的时候,他们向我们展示了一个灿烂的前景,那是一场真正的蔷薇运动——因为他们拥有广大的后继者。而当今的现代艺术家并不如此,他们也打破了应有的语言模式,作为艺术圈内的我们,作为一批专门画家,我们常感到为难。我们想读懂面前的作品,我们常需要阅读洋洋洒洒几十万甚至于几百万难懂的语言的专著以及了解作者几十年艺术的历史,而当我们老老实实地了解这一切,却发现我们不再有心要看他们的任何一件作品。

          人类文化的积淀已经足够丰富而且会更加丰富,一个人无论多么热爱文化和艺术,他所能容纳的实在有限。无论你多么富于幻想和多么重要,你必须面对这样一个事实:任何一个人都完全有权力拒绝了解一件语言难懂的作品,对于任何人来讲,世界上至少还有成千上万同你的作品差不多同样重要或者更加重要的事情,要想使大众不对现代艺术完全丧失信心和兴趣,精练的语言和可读性有必要作为一条原则来对待,别让少数人操纵的虚假繁荣和成功耀炫了眼,我们正在越来越远地离开赖以维持生计的土壤。

          现代艺术是少数人操纵的一场大后退,无论你如何标榜前卫也不会有更多的后继者,我们走进了死胡同,我们无视人们对人的主体的希求而错把狂妄放在了至高无上的位置。

          我们得学会重新尊重大众,这包括尊重大众所拥有的局限性、拥有弱点的权力,这意味着我们必须在大众有可能付出的时间范围和有可能接受的语言范围中做工作,我们要精练得再精练一些,通俗得再通俗一些,就是说,得多讲人话。

          人类发展对语言的要求是越来越简单,越来越通俗,现代艺术的语言却越来越繁杂,越来越难懂,似乎越重要的作品越重要的人物就越需要更多的谅解。这会将过去大众以为享受、以为体会的美好变成一种负担,大众不得不离开它,那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我们有什么理由存在下去,难道仅仅作为一种就业手段吗?

          现代艺术的狂妄

          人类文明有发展,发展到一个画家为芸芸众生构筑整体大灵魂都被看作谦逊而似谦逊的了。每一个成功的艺术家都认为自己是在为今后的人们制造历史,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有义务改写文化史,不再有或者很少有人屑于体会人生的美妙或者人性的妙处,就仿佛一个水果市场,没有人能买到苹果梨子,但有成百上千卖水果的。我们如此不尊重人的存在,如此顾不上人的愿望,那么我们作为众多如此不重要的一员,我们自己以为重要的思想会有什么价值呢?

          我们的肩膀负担不了那么重的分量,以我们狭隘的自满是弱点的个体建筑不起文化史来,我们必须学会尊重别人及尊重自己,大家努力做好那摊属于自己的事情,历史将会告诉后人我们建筑了什么。如果亿万人的愿望都改变不了你的痴狂,那么你作为一个人的痴狂怎会成为亿万人所尊重的呢?

          艺术存在的理由

          从乐观积极的角度来看,艺术家越来越不拘于琐碎的儿女情长;而是为了文化史做作品,为了开创前所未有做作品;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越来越多的艺术家把艺术当作是投机,当作赌注。人太聪明了,人可以根据文化史、艺术史下判断,可以根据如何成功下判断,然后决定如何行动和拿出什么样的作品,所以总是有人成功,总是有人获得巨大的成功,这比兢兢业业地制造奔驰汽车或者编织衣锦合算得多。这种做法无疑激励后面的人义无反顾地去投机,去判断行情!越来越多的艺术家打出自己的宣言,张扬自己的旗帜,这种风气之初也许是真诚的,但现在就不一定了,为什么?还是因为人太聪明。怎么啦?怕观众在你作品中看出空洞?想借嘈杂转移观众的注意力?怕安安静静中观众在别人的作品中看出你作品中没有妙处?艺术家抱怨大众对于艺术的关心太少,越来越少了,可是你只同成功、名声、金钱交流,你视人性为无物!我们认识到那种只懂赞美的“文革”式艺术的虚假,可现今有些作品只同成功、名声、金钱交流就不假了?人呢?人的存在呢?人是什么东西?人和人怎么了?人心怎么了?人的状态?人性的主体对于我是至高无上的理由,我梦想在那些深邃高亢的艺歌嘹亮的作品中为人性寻得一片安静、作为我们这种父精母血生就的人、无视人的存在总是件不能容忍的事。

          关于民族主义

          我更喜欢民族性。我说自己完全是国际性的或者欧美性的肯定是扯淡;但是现在各种交往如此频繁,假如到了地球上分不出种族之时,再说民族性也是扯淡。对于我个人而言,很怀疑参与讨论这个问题的实际意义,每个画家努力解决好自身以为重要的问题,许多画家努力的结果构成一种整体意义或者呈现出一种整体面貌。我希望观者直接面对我的作品,不希望别的因素干扰这种安静的交流,我只想管好自己的这部分工作,所以,我以为持一种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工作态度比较好。不人为地夸大、也不人为地消灭它。

          艺术家和观众的关系

          常有朋友问我:“你是为自己画画还是为别人画画?”我说:“我是人呀。”

          这种关系使我大为迷惑,几千年的人类文化史看来并没有解决这样一个问题,即无论你被封为、称为何物,无论你虚狂到何种程度,你是父精母血养成的人却是基本的事实。因为爱自己而及于爱别人,因为尊重别人而懂得尊重自己,应是人性中起码的常识。中国人说“狗通人性”难道人反倒没了人性?难道因为自己是艺术家,就可放弃起码的人性,将人分为观众和自己,将自己视为不通人性的怪物?

          但凡世界上的人类还分作朋友和敌人的时候,总不免不屠杀。假如我们从无朋友和敌人的概念,我们只感到自己枪口面前的是同自己一样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假如奔驰公司的人从不曾想:“假如我自己使用这辆汽车会有什么问题?”而只考虑“这是为客户生产的”。又该是什么样子?

          我周围到处有假酒、假药,那些制造假药的人是否也具有起码的人性、时常想到自己的孩子也会生病而吃药?

          我们追究制造假冒伪劣产品的原因,我们为自己国家的公民越来越缺乏道德而痛心。可是我们的社会不乏伪道德的宣扬,我们常可以将自己不愿做的事叫别人去做,我们常告诫别人,我们自己不愿忍受的事情让别人去忍受。

          艺术家本来是用心体会人心的人,现在却越来越危险了,他觉得自己不是人,或观众不是人,那么爱意和温情又可能从何处而生呢?

          如果我们不想欺骗谁,假如我太朴实、细致地体会自己所欲和所不欲,我们就尽可以大胆地按照自己的愿望去创作,你用人的思维去思想,你用人的感情去创作;而那些观众,那些人,亦用人的思维来理解,亦用人的感情来体会,没有创作者与观众的隔阂,只有人性交融。

          关于技术

          技术是为了帮助艺术家完成作品才有存在的理由的。因此,艺术家选择使用技术是自由的。

         简单地分析,供我们选择使用的笔可能有几十种,我们却只选择少数。

          同样一个形象或物体,可以用黑白、用红、用绿、用黄来画,完全用不着考虑自然界中原本的颜色,只要你所做的选择能够适当地表达你所需要的主题。

          你所借用的场景在自然生活中会有许多具体的物品,比如十个杯子,当场景被移到作品中,你可以让它拥有一千个杯子或者一个也没有。

          所以你选择的方法是无尽的,能帮你实现目标的技法却是非常具体的。正因为路比较多,选择哪条回家的路才特别难。

          只有为自己所欲来选择技法,其他莫名其妙的规定是扯淡,别人因之成功或者时下流行的技法都是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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