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我们的体内有很多不同的小虫子，当某些不同的小虫子特别活跃时，我们将会得病。当另一些小虫子活跃起来的时候，我们将要死亡。现在，我们都看到，那些令我们的身体向不健康发展的小虫子们特别地活跃，只是，我们无法断定，我们的身体是将要发烧、重病、死亡，或者只是打一个喷嚏而已。
二
一般人以为细节是可以看到的，所以很多画家总是将工功夫用在可以看到的效果上，这导致了观众将所有的精力用在看局部和细节上。在展览会上，常常看到观众趴在作品前看笔触，看薄厚，而作者常常为此感到心满意足。这使得很多画家走入误区，因为，炫耀局部的能力通常是要以整体的丧失为代价的。
画家的工作可以同木工作比较。木工通常要做大量的工作去做榫，而大量的榫是看不见的，他们还得做大量的取直、找平、刨光、打磨的工作，其目的是为了消除细节，使所有的局部不妨碍整体。然而，这一起工作同样是看不到的，或者至少是被人忽略了的。对于画家而言，消除细节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工作，然而它却太容易被忽略了。重要作品和艺术家的工作，它是最重要的细节，因为它常被认为是看不见的。这又仿佛高楼大厦的地基和城市系统中的地下管道，不要因为自己的大量工作无法留在观众的眼中而耿耿于怀，眼睛只是一个通道，就好象嘴巴吃进大量食品却并不是为了嘴巴一样。你的作品应该道它该去的地方。
榫卯是为了构筑结构，所以只有最愚蠢的木工总会拿它来炫耀;同样，只有最无能的画家总是拿绘画的技巧来炫耀一样。
三
当人还不知道语言和文字的时，人们肯定已经懂得闪电和雷鸣，于是人们开始寻找表达这个意思的办法，意思人们发明了“闪电”和“雷鸣”这样的字眼。艺术的语言是介于闪电雷鸣与发明这两个词之间的，它既不是闪电本身，又不是“闪电”这个词，它是这两者之间的状态，满怀着原始激情却渴望寻找一种人为的表达方式。
通常会有人问：“这幅作品表现了什么?”面对一幅绘画作品，这是一个无理的问题，就好象我问你，“疼”表现了什么?疼是你身体的感觉，假如你曾受过疼，就自然明白其中的含义，而不会希求找出些文字来代替它本身的含义;假如你没有受过疼，即便查遍世上所有字典，你依旧无法明了其中的含义。这个世界上之所以容得画家存在下去，是因为绘画这种语言直接与你的感觉融为一体。
人们使用文字太频繁，对它的以来性太强，以至于我们以为这是我们唯一的表达方式，它极其严重地妨碍了人们尤其是艺术家讨论和选择其他语言方式的可能性。这就好像在我们本可以选择新鲜食品时，我们却习惯性地进食了另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只是，我们还是常常不自觉地做了文字的奴隶。
四
为什么说有些艺术作品同人没有关系呢?这就好象你肚子饿的时候，厨师们不去做饭，却没完没了耳朵比谁的皮鞋更漂亮。或者你们想吃肉的时候，他们却说，文明的人应该是只喝菜汤的人。或者，医生对一个因车祸急需抢救的人说：我应当先给你清洗一下牙齿。
那些看不到人的渴望，无视人性，几十年几百年摆弄几条小金鱼、几叶小草或者几笔钉头鼠尾的艺术家，大都属于这类;另外，只赶时髦，紧跟形势，其实不知自己要做什么的艺术家，亦属此类。
